synchronicity 1/3

標題：沒有你伴在身邊，對我來說是莫大的痛苦


為什麼會感到虛無呢？
為什麼會感到失落呢？
為什麼，我會在世界各處尋找陌生的面孔，又因為遍尋不著絕望呢？
為什麼，我會覺得聽見那理應陌生的聲音，呼喚著理應陌生的名字呢？

其實你還有個姊姊唷，母親語帶哀傷地說著。在那瞬間，我知道自有記憶以來感受到的所有不可思議的感覺，不是錯覺。於是我問：
「那她，跟我是雙胞胎嗎？」
雙親顯得不可置信，沉默不語。是為了什麼讓這靈魂的另一半分離了呢？直到最後我都沒能問出。
我們靈魂的兩端一定是相繫的吧，但如果說出那曖昧的感覺八成只會被認為是瘋子。
在這村子裡，LEN是相當聰明的孩子，因此也不再向雙親詢問關於自己的另一半靈魂的事。
感到悲傷的不只是自己，看著欲言又止最後哭泣崩潰的母親，LEN只能選擇放棄。
那聲音、殘像、臉龐，皆不曾自腦海消失。
LEN心想，既然是雙胞胎的話，那對方應該是酷似自己吧。
是幾近透明的金髮以及如南國海洋般碧綠的眼瞳嗎？不過是女孩子的話，應該很惹人憐愛吧。
LEN放下綁好的頭髮，輕輕地笑了一聲。
就算緊盯著鏡子，在裡面的也是自己而不是遠方的另一半的靈魂。但總覺得可以抓住她的殘像。
（──妳笑起來會是什麼模樣呢？）
將手覆蓋在鏡子上揮動的話，鏡子裡面的倒影也會動。縫隙之間窺見到的眼睛感覺似乎不屬於自己，彷彿在渴求著什麼。
一定是想要確認自己內心一處感覺到的存在是什麼。
其實一直、一直都很清楚，那是──。


＊＊＊


陰暗潮濕的空間裡，一滴水珠落下的聲音喚醒了少女。黑暗中只見柔軟的金色絲線自肩膀滑落。
我似乎睡著了一段時間。
眨著尚朦朧的雙眼環顧四周的昏暗。從遙遠的群岩隙縫中透入了外頭的陽光，照亮出一塊地。一小塊接受陽光溫暖的地。
「…………」
少女畏畏縮縮地走近那有陽光的地方，想要確認溫暖般舉起手遮擋。
她未曾碰觸到些微陽光的肌膚是白色的。
少女的頭髮融入陽光之中發出蜜色的光澤，如窺探般緩緩轉動的眼瞳泛著柔和的碧綠色。
少女的視線落在混入群岩裡卻又不同於岩石的某種存在。硬如岩石的肌膚，現在祂正在沉睡吧。緊閉的眼皮底下是在黑暗中也會尖銳地閃耀光芒的金色之瞳。
那是存於這大地、支撐這大地，時而除去災厄，同時被稱為守護神和破壞神的龍的姿態。
不，祂確實是自神世就留存下來的龍。一旦陷入狂暴便無法抑止，這四週也會陷入火海。
對龍來說，人類不過是個脆弱、微不足道的存在。
令人類的心血化為灰燼簡直是易如反掌。但是，說到人類唯一能與龍抗衡的手段，那就是聲音。
編織出音階的，聲音。
並非任何人都可以勝任，必須是擁有能壓制住龍的歌聲的人。他得住在昏暗、無人居住的岩區裡一座僅剩外形的祠堂，來回於龍居住的地底洞穴與祠堂。
現在是由這位少女擔任。纖細的髮飾晃動，發出虛幻的音色。由祠堂通往外界的門扉無法從內側開啟，只有食物與必需的生活用品會定期送到。
換句話說，以奉獻出她一人的一生，換取這土地的延續。傳說龍存在的土地會獲得豐饒。
若考慮到同時必須承擔的危險性，也許可說是理所當然吧。
少女一無所知。外頭是什麼樣的地方呢？擺動被人送來、以柔軟布料作成的洋裝，她在僅有的陽光下輕聲地笑。
此時突然一塊大岩石動了起來。不對，是原本熟睡的龍清醒了。
彷彿質疑少女為何如此高興般，銳利的金色之瞳緊盯著少女。只要一個閃失，少女纖細的身軀就會在瞬間被撕裂吧。
然而少女的身上感覺不到絲毫恐懼。
「今天啊，天氣很好喔。讓我唱首晴朗的歌吧。」
歌曲是不知不覺中學會的。有些彷彿自四面八方傳進耳裡，有的則是在睡夢中記住。
少女的雙唇所編織出的歌就是如此。
在夢裡，少女化成少年。被許多人叫喚名字。應該是叫作LEN吧。
和自己十分神似的少年笑著回應，往陽光灑落之處神采奕奕地跑去。
話說回來，在自己之前是什麼樣的人在這歌唱的呢？
因為誕生了新的擁有鎮制之聲的人，或者因為觸怒龍而被殺死──只有這兩種可能。
少女剛出生不久就被帶到祠堂，意味著無法等到她長大，這件事使得真相漸漸清楚。
一定是因為那個人死了吧。是因為觸怒龍，還是因為這龐大的存在對他感到厭煩了呢？
「……嗯，祢很喜歡這首歌對吧。」
唱完歌的少女看著龍乖乖倒下的模樣滿足地笑了。
是因為夢的緣故嗎？不認識外界的少女感到似乎與某人的精神聯繫、共有，學會了各式各樣的歌謠。
事實上，受到幽禁卻能展現不被封塞的自由與悠揚的清楚歌聲，似乎正投龍的喜好。
少女用小小的手輕撫自幼起便一起生活、再次沉睡的存在後，踩著輕盈的腳步爬上通往祠堂、同樣只剩外形的階梯。
今天少女的心情也十分愉悅。
方才小睡之時，夢中連接上某人，雖然是透過鏡子但仍看見了。那是張神似於少女的臉。
「LEN，」
少女呼喚著夢中被人叫喚的名字。她自幼就與他人隔離，不過卻知道許多詞彙。或許這都多虧了精神在夢中與外界連繫的緣故。
「我叫作………RIN喔。」
少女溫柔仔細地告訴自己的名字。她並不知道夢裡的存在也在現實之中。
她只是像要告訴在夢中以少年身姿存在的自己，一個小秘密般喃喃自語。


＊＊＊


雲在黃昏的天空裡急速擴散。某個朋友說要下陣雨了，一群人鳥獸散地朝著家歸去。LEN不理會那些朋友停下腳步。他聽到了聲音。
「……啊啊，」
泫然欲泣的這片天空彷彿自己。
強烈的雨滴敲打地面。每個人都發出小小的呼聲拔腿而去。躲雨的人、回到家裡的人，然而LEN只是佇立於小巷中任雨拍打。
雨水浸溼LEN的金髮與衣衫，但流過臉頰的水並非只有雨。
「RIN。我叫作，LEN喔。………我就在，這裡喔。」
分隔遙遠的兩地，但LEN知道彼此的靈魂是相繫的。
同時也知道靈魂另一半的少女認為LEN存在於夢的世界。
被少女認為只是幻夢的LEN的夢境，嚴格說來是相繫的靈魂在共有的意識下產生的現實。
「……我跟妳在一樣的世界喔。」
LEN輕輕地將手放在胸口，因雨而冰冷的肌膚傳來了心跳規律的脈動。
他不知道能用何種方法告訴少女這不是夢而是現實，只有眼淚混合雨水落入蒙受龍的恩惠的土地。